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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稳稳的幸福

所属书籍: 你是光阴派的糖

暑假食堂人丁冷清,掌勺师傅大概苦于精湛厨艺无人捧场,两份红烧带鱼打出了四份的效果。但即便如此,对这道菜慕名已久的乐川仍摆着一副被欠钱的臭脸。

来学校的路上,我说事出有因,把姜谷雨交代的任务简要向他汇报。好歹他也是姜谷雨的朋友,就只赏脸听听,接着不给面子地说,要不是他心慈手软,肯定不能让我瞎掺和。我小小吐露心声,其实挺好奇易子策有没有暗恋对象,他一听脸色大变再不搭理我,有模有样地端起与之性格不符的高冷男神范儿。

“有机会我真该带你见见易半仙,你肯定也会好奇那位世外高人会对什么样的女孩动凡心。”男朋友再帅不能当饭吃,我忙了一天自顾自吃得香,忽地想起什么,“对了,姜谷雨的‘小初恋’也是你的初中同学,你还有他照片,这世界上有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,还是我同学,为什么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感兴趣?我想,你应该会觉得很有吸引力,很值得挖掘呀。”

两块美味带鱼下肚,乐川脸色稍霁,慢条斯理地说:“你有没有仔细回想过姜谷雨看到照片后的反应,她说过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吗?”

经他提醒,我虽然闹不明白他何出此意,仍凝神回忆起那天的场景细节:“我记得姜谷雨看到照片情绪很激动,好像的确没说什么,我反而特别意外……可是,姜谷雨跟踪过易子策两次,早有心理准备,反应不那么大也正常。”

乐川淡淡一笑:“所以,你相信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有可能长得一模一样?”

“不可能吧……没准儿可能呢。”我摇头又点头,世界观重建中我自己也判别不清,“我和老班一致推测,易子策有个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。”

“喀喀喀——”乐川正啃带鱼,呛得险些喷了,埋头一通猛咳,朝我竖起大拇指,“有见地!我先去买瓶水。待会儿你和你班长再合计出什么更惊人的想法,记得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。”

“我谢谢你!”

本来还指望他能站在理工生的角度出谋划策,现在估计我只能求他别玩心大发,胡搅浑水。

乐川一走,没多久老班姗姗来迟。他不急着打饭,坐下来第一件事,便像革命战友久别重逢般,隔着桌子抓起我的手,郑重地握了握。

“王灵均,上次咱们聊的私生子的事,我已经探听过易子策的口风了。”

我瞠目:“你直接问的?”

“我当然不可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。”老班摆手,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门,“前几天我和他去电影资料馆,看了场有情节类似的电影。我全程都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,看他会不会感动,结果到最后他只对我说了三个字‘不可能’。我一开始没弄明白,想了一晚上终于想通了,他这是误会我对他有意思。哈哈哈,我怎么可能!”

“人才!”给我八个脑袋,我也想不出这种方法。

“说我,还是他?”

“你们俩都是。”基层干部当久了难免习惯性跑题,趁乐川不在,我赶紧把主线拉回来,“老班,我听说易子策早有喜欢的女生,你知道吗?”

此话一出,老班看我的眼神登时变得复杂起来,探究、为难、猜疑……抱着胳膊变老干部,将我再是一番细细审视。

“你为什么问这个?”他谨慎地问。

感觉老班好像知道点儿什么又不便开口,我以退为进:“没什么,万一他有喜欢的人,我也好早点儿告诉我闺密,免得她白费力气。你要不愿说,那就算了。”

“不是不愿说,是不知道该怎么说。”老班为难地眉毛紧皱,复杂的眼神又变得诡异,“王灵均,我一直以为他暗恋你!”

“啊!”

肩膀猛地变沉,这五雷轰顶的感觉未免太真实,我一抬头,正对上乐川一张意味十足的笑脸。不知何时回来的他坐回我身旁,拧开瓶盖贴心地将矿泉水送到我面前,笑容不减,轻柔道别紧张,喝点儿水压压惊。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拿我当出墙红杏,人前笑里藏刀不便发作,就等着回家秋后问罪。

老班应变比我快,满脸堆笑:“乐川同学,你好。你们聊,我先走。”

“你别走!把话说清楚!”我眼疾手快,一把按住“只负责惹事,不负责收场”的老班,压他老实坐定,“老班,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,要讲证据的。”

“你别激动,我说‘以为’,又没说‘一定’,当然也不是随便乱说的。”老班眼波流转于我和乐川之间,为难道,“你、你们确定要听?”

“听!”我不能不激动,握紧桌子下面乐川的手。

“你等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讲……”如同酝酿长篇大论的老班沉思片刻,问,“你知道像我们这样风华正茂的男生聚在一起,一般都聊些什么吗?”

“理想和人生?”我耐着性子配合道。

“游戏和女生。”

好吧,我闭嘴。

老班自认气氛调节得不错,嘿嘿笑了:“咱班的五个女生,我们私下挨个聊过,易子策从来不参与。唯独聊到你的时候,他会评论两句。不过也都是学习上的事,说你勤奋有余、天资不足之类的话。上次守夜,是他跟我主动提出要陪你,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变卦了。每次上课他都坐你后面,每次去跟诊也是你和他……还有你注意到没,每次班里聚会唱歌一般你不去,他也不会去。最近的一次就是守夜那晚上你没去,他也早早回了宿舍。”

老班这么一说,好像真有其事。我唱歌跑调,不喜欢在KTV里哗众取宠吊嗓子,每次借故开溜几乎都会遇到易子策,只当是他性格使然没在意。至于我不去的时候,他在不在,我暂时无从考证。还有守夜那晚……

“那晚上你没让他给我送什么东西吗?”我仍清晰记得见易子策等在宿舍楼前,送上甘麦大枣汤,自己着实吓了一跳。

“没有啊。”老班斜眼偷瞄我身侧的乐川,多此一举地掩着嘴压低声对我道,“你也开始觉得他暗恋你?我问过,他不承认,所以我又不敢肯定了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脑子乱嗡嗡作响,我答不上来,就看见老班开导起了乐川,措辞之重,好像已经给我定了性。又眼睁睁地看着他鼓励地拍拍乐川肩膀,给了我个“好自为之”的眼神后扬长而去。而一直沉默的乐川随后也带我离开食堂,不言不语慢慢走着,嘴角始终带着洞若观火的微笑。

种种一切完全偏离初衷,令我感觉像失手点燃了一颗杀伤力巨大的炸弹。

“乐川,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。”莫名理亏,我如履薄冰地请示道,“要不我去问问他?算了,他不承认,我还是继续当不知道比较好。”见乐川无动于衷,我更忐忑,“你不会生气了吧?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,千万不要压抑自己。”

他侧首,状似认真地道:“我在计算,你退学复读考上我们学校的或然率。”

或然率是个什么东西,这时候来展现你理工生的优势,是不是有点儿不合时宜?但我还是认命地考虑起来:“我喜欢民族医药学,你们学校好像没这专业。或者你考过来?我们学校好像也没有你的专业。”

“小灵子,你知道我现在有什么感觉吗?有种前有狼后有虎的危机感。”乐川自我解嘲般勾勾唇,眸色暗淡了几分,“我又不能时时刻刻把你拴我身上,真怕有一天你跑了,我再也追不回来。”

一个人不可能永远乐观,永远坚强,乐川愿意在我面前流露出他悲观脆弱的一面,想要的一定不是我的同情和可怜。

我冷静下来,停住脚步面对他,目光坚定:“我说过不会为做准备谈恋爱,也不会为恋爱而恋爱。我决定和你在一起只有一个原因——我喜欢你。到底有多喜欢,我说不好,但我会努力,越来越喜欢。”我主动牵起乐川的手,“在我努力的时候,请你把我抓牢一点儿,好吗?”

他反握住我的手,重重点头:“好。”

暑假夜晚的校园别有一番韵味,少了来去匆匆的学子,多了份闲适安宁,清冷但不单调。我和乐川漫步校园间,不知不觉又坐到主教前的台阶上,今夜依然没有电影可看,却有夜幕中的点点繁星陪伴。

我们并肩而坐,乐川很自然地揽我枕在他宽宽的肩头。好像每次坐到这里,我都忍不住会把心里话讲给他听。第一次是我想要而得不到的家人的爱,第二次是我想要而得不到的廖繁木的爱。想到这里,我似乎明白了乐川说过的一句话,他说,因为松子从小缺失关爱,所以渴望爱人,也渴望被爱。

我自己又何尝不是,我甚至不敢说,和乐川在一起没有一点儿冲动、渴望和逃避的成分。掠去那些不单纯的因素,最单纯的喜欢有多少,虽然无法用标准单位衡量,可该怎么去爱乐川,我竟一筹莫愁。即便是我暗恋了十年的廖繁木,如果给我机会正大光明地去爱他,我好像也会束手无策。

或许正是因为还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,我才感知不到周围的爱吧。

坐直身子,我深吸口气,然后看向乐川:“我现在想把我藏了很久的秘密告诉你。”

他既没有突如其来的惊讶,也没显出如临重任的肃穆,只是用平常的语气道:“嗯,说吧。”

他越轻松应对,我越感觉不到压力,便释然了。

“我姐姐患有中型地中海贫血症,唯一根治的方法是造血干细胞移植。我父母为救她,连怀了两个小孩都没能保住,我是第三个。我出生的理由很简单,挽救姐姐生命的工具而已。”

感觉手背一暖,我朝眸子里满是疼惜的乐川微笑,摇摇头。决定把秘密讲出来的那一刻,它便不再是个不胜负荷的累赘,或者难以启齿的痛。

“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身体不好就应该得到爸妈更多偏爱,为什么我就得不到他们的爱,被一再忽视。十二岁那年,我无意中得知这件事,才明白我存在的价值,就只是因为身体里有能和姐姐配型的造血干细胞。”

“所以你离家出走了?”乐川轻问。

“对,我当时和他们大吵了一架,讲了很多难听的话,我父亲给了我一巴掌。你一定想象不到,那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好高兴,好像得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关注。”我不自觉地高高扬起头望天,不准为那时可悲的自己掉眼泪。再看回乐川,我又重新面带微笑,“从那以后我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逻辑,为找存在感,不断和我父母作对,惹他们生气,直到没过多久他们再受不了,把我送回老家。姐姐还问过我,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叛逆。”

可能觉得我笑起来很累,乐川伸手慢慢抚平我的笑容,再度将我的脑袋摁进他怀里。

“你姐姐到现在也不知道,你已经知道那个秘密了吗?”

“嗯。第一次吵架,爸妈就警告过我不准说。廖繁木也不知道。”挽起乐川的胳膊,我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他的胸口,闷闷地说,“我也不想让我姐知道,因为她一定会解释,但我不想听,就想像恨我父母一样恨着她。恨她,我暗恋起廖繁木才不会感到愧疚。乐川,我那时候的想法逻辑是不是听起来很可怕?”

乐川没有回答,只收拢手臂将我抱得更紧。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,我的情绪渐渐平复,鬼使神差地就伸手探入他的衬衫,凭记忆寻到那行刺青,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抚摸。不知过了多久,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暧昧,又太有暗示性,忙后知后觉地撤回手,便被乐川牢牢握住。与此同时,他的吻也落了下来,覆在我唇间模仿着我刚才指尖的动作,温柔游走再入侵,再缠绵。

我心里清楚,乐川不愿我再继续说下去,可我自己更清楚,以后恐怕更没有勇气讲出口。抵着他的胸膛硬拉开距离,他却不肯到此结束,欲求不满地阴沉着张脸,梗着脖子跟我较劲。我不得不又给了他一个补偿性质的吻后,强行命令他规规矩矩坐好,言归正传。

“你问过我是不是因为姐姐身体不好,所以不敢和她公平竞争。我记得当时我说,我跟姐姐之间不存在公平。”双手抱着蜷曲的膝盖,我将下巴支在上面,慢慢沉吟道,“从小到大,姐姐对我很好,我很想爱她,但却不知道该怎么爱她,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爱我父母,好像恨比爱容易得多。廖繁木说过他们爱我,可我感觉不到。也许像你说的,我和松子一样,感知不到周遭的爱。松子总是爱错人,而我可能连爱都不会。”

旁边的身影忽地一闪,乐川半跪在了我的面前:“小灵子,我告诉你,情感是心的眼睛。智慧是其中一只,慈悲是另一只。当我们怀恨的时候,一只眼就瞎了。”他抬手遮挡住我的一只眼睛,“只用一只眼睛看世界,视野会变小变窄。”

“不是的。”我拉下他的手,严肃认真道,“你这种观念是定式偏见。单眼视力障碍者通过生活实践的训练和经验积累,视觉系统与大脑和运动功能可以重新协调起来。一只眼睛也能形成良好的立体视觉,视野的损失同样会得到补偿。最好的例子就是很多国家,包括咱们国家已经明文允许单眼视力障碍者考取驾照。”

“你是想我夸你是学霸吗?”一脸扫兴的乐川旋身又坐回我旁边,指尖哈口气,不轻不重地弹了下我的脑袋,又无奈又憧憬地道,“你什么时候才能用一种崇拜佩服的目光看我这个男朋友啊?”

“有的有的。社团聚会,你天南海北聊的那些话题,我都不懂就觉得你见多识广,感染力强。还有上次你听声音辨别机型,我也觉得像超能力很厉害。”两句话便把某人捧得嘴角上扬,我深受鼓舞又掰起指头数数,“认识的人当中,我最佩服的人是道长,医术精湛,有风骨有气节。在社区医院认识的有颗不老童心的老爷子,我也佩服。还有姜谷雨,积极向上,万事看得开的人生观。易半仙天赋高又刻苦用功,个性清奇……”

这个节骨眼上,好像提易子策不合适。我咬着尾音,尴尬地朝乐川笑笑,心里叫苦连天——谈恋爱真的好难,我连夸男朋友也夸不好,夸不到位。

他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看着我,微挑眉梢:“你佩服的人还挺多,认识的人里面我能排第几位?”

“你不算我认识的人,你是我男朋友。”忘掉失败,动动脑子讨个巧,我亲昵地挽过他的胳膊,笑吟吟地说,“我的嘴也挺甜吧?”

“甜吗?我尝尝。”乐川又欺身吻了过来。厮磨一番后,他故意夸张地咂咂嘴,像个孩子般表情餍足地点点头,“甜。”

唇齿间仍萦绕着他的味道,感觉心房一阵悸动,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的乐川。不用我做太多说太多,他便能轻易满足,感到快乐,仿佛得到了人世间最好的礼物。爱这样一个人似乎也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,甚至简单到我只需要把自己的手稳稳地交给他。

有了男朋友的生活,对于我来说新鲜而有趣,我和乐川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和斗不完的嘴。

他教我玩无人机学航拍,嫌我手眼协调性差,飞行技术没学会,摔飞机的本事倒蛮高,能把他摔破产。有了这个多么痛的领悟,乐川转移方向,改教我解各种密文。涉及数理应用的学科,我通通不灵光,又没少挨奚落挖苦。他不解,学医的不应该都是理科生嘛,我笑而不语,刚好民族医药学文理兼收。

遭尽某人嫌弃,就凭着不服输的精神,我也不能甘于人后。把他的脸开发成新的试验田,美其名曰为中医美容事业做贡献。有次用药剂量把握稍有偏差,隔天乐川便冒了满脸的痘,气急败坏地来找我算账。说谈恋爱谈到被女朋友亲手摧毁颜值的,普天之下他绝对是独一位。不为拯救乐川的俊脸,也要为自己苦心钻研两个月的中医美容正名,我花大力气终于把他恢复成原厂设置,还是不能幸免得被他念叨了好几天。声称我再敢瞎鼓捣美容方剂,他就大义灭亲,去消协举报我私制三无产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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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天过得充实又甜蜜,时间变得格外快,转眼新学期将至。疗情伤疗到乐不思蜀的姜谷雨终于疗成归来,再三强调我和乐川必须以尚宾之礼相待,接机接风唱K一条龙服务。

两个星期不见,姜谷雨的整体精神面貌不错,东南亚的太阳将她一身雪白肌肤晒成了健康的蜜糖色。我觉得和她风风火火的性格很相衬,她却抱怨这肤色换上汉服肯定显得不伦不类,于是决定慷慨注资扶持我的中医美容研究。命我加大开发力度,争取在开学前的最后几天,帮她重新回归白富美行列。

乐川一听心有余悸,摆出副“我敬你们是条汉子”的表情,对姜谷雨道:“她做的药你也敢用,你们真是生死之交啊!”

“那当然。我们都说好谁也不爱只爱对方,你这叫第三者插足。”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,姜谷雨伸来一只手,对我做了个“无缘对面手难牵”的动作,深情地说,“亲爱的,不论风吹雨打,不论日月更迭,我永远等你。”

“你省省吧。”乐川嗤之以鼻,喝着我的饮料,吃着我碗里的菜,又宣誓主权般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“小灵子从今以后只能是我的人。下学期的中医讲座你也趁早换人,我不喜欢她太抛头露面。”

姜谷雨脸一板:“那不行,我还就指着她帮我壮大汉服社规模,争取做成本校第一大社。你不喜欢她见人,锁家里别放出来啊。”

“喂喂喂,”我实在听不下去了,提高音量插话,“我不是他养的狗,‘别放出来’像话吗。”我又看回乐川,“上回纯属失误,你现在不是比之前更帅了嘛。你要对我有信心,我也希望借这个机会弘扬中医文化。”

“更帅了吗?”他半点儿不谦虚挺直背摸摸脸,频频点头,春风洋溢地笑着道,“要不要我去帮你站台,更有说服力。”

我直摇头:“不必。你审美不正常,还有很多审美正常的人,我可不想给你机会招蜂引蝶。”

“保证不会,我也只是你一个人的。”说完,他视若无人地给了我一记飞吻。

“二位,怕我吃太多请直说,不要用秀恩爱来恶心我。”已经消灭掉两盘肥牛的姜谷雨撂下筷子,强行要求和乐川换座位来到我身旁,“怎么样,交给你的任务圆满完成了吗?”

“这个……”

我错误估计了老班投下的炸弹的威力,确切地形容,它更像是一颗空包弹,动静大威力小。一切好像又恢复了正常,或者说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。毕竟是老班的一面之词,我太在意反而容易弄巧成拙。照常去社区医院跟珍,照常视易子策为奇葩偶像,没有刻意疏远他但适当减少了交流,却不回避谈论“敏感”话题。比如我恋爱了,比如姜谷雨快回来了……

“这个什么,重色轻友,有了男人,我说话都不好使啦。”姜谷雨失望至极,烦躁地一挥手,“算了,求人不如求己,我自己去问。让你当猪队友,结果你连猪都不如。”

早已习惯姜谷雨随心所欲的说话方式,我听听呵呵笑了,照吃不误。

乐川倒不乐意地沉声道:“你怎么能这么说呢,有没有考虑过猪的感受。”

还好刚夹起来的菜没喂嘴里,不然我能当场呛死,瞪向坏笑的乐川:“你说说猪什么感受呗?”

“我听听。”他假模假式地侧耳靠近一碟猪肉丸子,像真能听见什么似的,嘴里嗯嗯啊啊。接着用他最擅长的假正经语气道,“猪说我心宽体胖,懒得和你们人类计较。”又更郑重地望去姜谷雨,“猪还说,下次你再找队友记得找它,它才是名副其实的猪。”

“讨厌!”

姜谷雨气得抓起片菜叶扔过去,我则笑得前仰后合,背着她冲乐川竖大拇指。没砸中,姜谷雨又转过身捶我后背,我一喊疼,乐川撸袖子便要参战。姜谷雨横眉竖眼问我是不是要友尽,我只得赔礼赔笑,高喊友情万岁。乐川也跟着喊爱情永生。姜谷雨瞅准时机再一片菜叶命中目标后,心满意足地叉腰笑起来……

嬉闹间,这个棘手的话题便没入欢笑声中,被暂时遗忘掉了。

巴厘岛好是好,就是没有KTV。麦霸姜谷雨把包间当个唱现场,所有会唱的古风歌曲唱个遍还不过瘾,手持麦克风大声问我和乐川唯二的两位观众要不要再来一遍。我们面无表情地说不要,她说我感受到你们的热情了,然后又从头到尾,一字不落地唱了第二遍。

幸亏我和乐川不沾酒,姜谷雨找不到人畅饮,兴致索然也没有点酒,但丝毫不影响她歌唱实力的发挥。一个人整整唱满四个小时,我和乐川不喝酒也醉了。接近午夜,乐川送我们回别墅,累到无力抗拒的姜谷雨一句话不想说,打着哈欠先进去睡觉。

我没有下车,目送她的身影消失门后,收回视线对乐川说:“虽然不确定真假,我还是想把老班那天说的话全部告诉姜谷雨。你觉得呢?”

“我的意见不重要,你先说说为什么。”他似乎早有预感我有话说,提前熄了火。

“我的想法很简单,如果我抱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态度隐瞒姜谷雨,其实是一种侥幸心理。”光我自己问心无愧不够,不去找易子策求证,不代表姜谷雨没有知情权,“姜谷雨那么喜欢易半仙,就算是假的我也该检讨我自己,避免此类误会再发生。是真的,虽然比较麻烦,但我会去找易半仙把话说清楚,不能因为这种狗血状况影响我和姜谷雨的友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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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川没有我这么正襟危坐,两颊始终漾着淡淡微笑:“你不怕他和你翻脸?”

“谁,姜谷雨?以我对她的了解,她不会,知情不报她才会翻脸呢。不过我之前真瞒着她件事,我没告诉她,易半仙明确跟我表示过不接受她的追求。”本来也该易子策亲口去说,我转告算怎么回事。留意着乐川的表情,确定他看起来心情不错,我小心继续道,“如果他指的是易半仙,那他要翻脸就翻脸咯。我总不能对他说,买卖不成仁义在,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。我这样处理,行吗?”

乐川不说话,朝我勾勾手指。待我靠近,他撩起我的刘海,一记响亮的吻印在我额间,如同奖励一般。

“我真佩服我自己的眼光,找了个德才兼备的好媳妇。我决定了,以后你出门看病赚钱,家里的大小事务也归你管。”

我也佩服乐川,夸人都不忘夸自己,笑着反问:“我主外又主内,你干什么?”

“保持住英俊的脸蛋和精壮的肉体,让你养我啊。”他大言不惭,直往我怀里拱,牵起我的手环住他的腰,“小灵子你放心,我一定会刻苦钻研暖床技能,包你满意,欲罢不能。”

不管谈什么严肃的主题,乐川都有本事越聊越飞。我使劲揉乱他的短发发泄不满,催促他赶紧坐好。

“话还没说完呢,那么问题来了,我怎么求证易半仙是不是真的暗恋我?”

“你确定要和男朋友讨论这个?”他顶着一头乱发懒洋洋地半趴在方向盘上,半眯起眼睛,“我建议你什么都不要做,你不隐瞒姜谷雨,她自己会去求证。”

“好,听你的。”打定主意,我双手合十,诚心诚意地祈祷起来,“但愿是假的,不对,肯定是假的。我有什么可值得暗恋的,姜谷雨也说我不招人喜欢。”

“你不招人喜欢,那我算什么?”这回轮到乐川发泄不满,扯下我的手,盯着我的眼睛,一字一句笃定地道,“小灵子,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。”

刹那间,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翻江倒海地涌出心窝,眼眶发热,我低下了头。类似的话只有爷爷对我讲过,很久以前,他说我是个好姑娘。我会为他读报,我会帮他干活,我会为他晒烟叶磕烟袋,会把他亲手扎的风筝宝贝似的挂在墙上……

“乐川,我想我爷爷了。你知道吗,我们第一次通电话的那天是我爷爷的忌日,除了我,没有人记得。”

情不自禁又想起十八岁那年爷爷墓前流泪到睡去,醒来又继续流泪的自己,在那一晚我体会到了最深刻的孤独感,以为这世界上再不会有在乎我的人。还好,我遇到了乐川,他就坐在我面前,有最柔情的目光和最温暖的笑。

我几乎哽咽不能成言,他便轻轻地拥我入怀:“小灵子,想哭就哭吧。”

“不想哭。”我摇头,心里明白爷爷并不希望我因为失去他而难过,他想我快乐,所以给了我乐川,这也是我的天注定,“有时间你陪我回老家看爷爷,好不好?”

“好。”

“我也害怕孤独,你要一直陪着我,好不好?”

“好。”

“我还弄不明白孤独和寂寞的分别,等我彻底放下廖繁木,你就告诉我,好不好?”

“好。”

“我要放不下,你也告诉我,好不好?”

“跟我耍赖是吧?”乐川可不糊涂,毫不客气地把我推出怀抱,胸有成竹地道,“我一定能把廖繁木从你心里挤出去,我有这个自信。”

听他这么说,我又想起了姜谷雨的爱情天平理论。乐川一定加注了许多砝码才令我有勇气站上天平的一端,俯视他,得他宠爱。他如此不计回报,不计付出,我与其一味地感动,不如自己更加努力,

尽我所能给他一份平衡的、稳定的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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